四月的台北,空氣中還有著黏膩的濕氣
斷斷續續的雨,總是一直落下
玻璃上的雨滴閃亮
雨刷也間歇的畫過眼簾
梅雨季不是還沒到嗎?
工地中敲打撞擊的聲音持續著
灰塵瀰漫
夾雜著黏膩依附在衣服上
汗水正一滴一滴的順著皮膚滾動
為了趕赴使用執照的申請進度,大家持續的趕工著
老爸的夢想也一點一滴的浮現
依稀記得那是04年盛夏的午夜
拖著疲憊身軀回到家的我
硬是被拉到圍籬前
面對著在昏暗路燈下的雜草叢
聽著老爸訴說他美好的夢想
講訴著這輩子未完成的心願
我只踢踢地上的土堆
然後自以為很理性的回答:這要花很多錢ㄟ,我們現在不是很好嗎?何苦把自己逼得這麼緊?
然後就是一片沉寂
回家的路上老爸沒再說一句話
眉飛色舞的神采也消失在午夜的星空之中
而我知道這並不代表著他放棄
只是在等待我的妥協罷了!
我懂~
我懂得他的堅持
也懂得他的用心
因為或多或少自己也遺傳著他這一些些堅持的臭脾氣
只為了一個夢想
60年代的台北城
農曆年的前夕
台北著名的家具街內唯一的裝潢行
凌晨3:30
機器縫紉機的馬達聲持續著
忽然的一聲尖叫,把睡在一片木板牆後的小孩嚇醒
老大揉揉眼
看著縫紉機上的血滴說:媽媽,你又睡著了喔?
媽媽:沒事的,幫我把膠帶拿來,然後趕快去睡覺,明天還要去上課ㄟ~
當年的家中就是這樣的辛苦過著日子的
捨不得請人代工,因為想多賺的錢
明知道已經無法再接新的訂單
但是想多賺點錢,咬著牙撐下去
白天下了課
自己隨便炒個飯 熱個菜就吃得津津有味
不挑食 也無法挑食 似乎是有種被迫的無奈
老媽也只能隨意的說:我炒的飯比他炒的好吃許多
但我知道 其實他也是迫於無奈的安慰我罷了~
放下碗筷 拿起工具箱
跟著家中唯一的師傅坐上野狼125出門工作了
在客戶的家中看著與我同年齡的小孩吃著豐盛的晚餐
可以自在的看電視 慢慢的吃著切好的水果
而我手上拿的不是插著水果的叉子,而是電鑽與螺絲起子
不免羨慕起來
眼淚總在棉被中孤獨的掉落
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好多年
有很多年的除夕年夜飯也都是這樣的畫面下渡過
當年的我也還只是個13,4歲的小孩
明知道買不起房子
硬著頭皮 吃著市場賣剩下的菜 買的是水果攤賣不掉受傷的水果
省下的錢
慢慢的去付完貸款
老爸的王國就是這樣的建立起來
而我的家
正被他的王國給堅實的保護著
在他的國度裡
他是君王
他是勇士
他是永遠
保護著他所建立的城池
保護著他的子民
用他極盡霸道的方式與努力守護著
老妹有一天問我:你難道不覺得這樣過日子的方式很難過嗎?你不想逃脫嗎?
我當然想過!尤其在我剛退伍的那幾年:我很堅定的回
當自己所學的專長在外受到尊重與鼓舞讚美
回到家卻被澆了一大盆冷水之際
當自己所有的規範與認知都必須與他相符時
我當然想要逃離
而且想要逃到完全無法讓他們找到的地方
但是在看到父母身受因積勞所產生的病痛之際
終究是屈服在"家"的範疇當中
放棄了自己得以展翅的機會
選擇依附留戀在他們受傷的羽翼之下
尋找讓他們得以付出他們延遲許久的愛
"宿命"也許是我最好的慰藉
我是在當爸爸之後才開始學會當爸爸的
也是在當爸爸之後開始稍稍懂得爸爸的
有次在跟大兒子爭執當中,他說:我老了以後,還不是要養你!
忽然有被棍棒重擊的感覺
對阿!
我所受的教育裡,這不過就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
怎麼會變成他口中這麼無奈的反應?
我不也在心靈的某個角落裡
曾經出現過這樣的一個小小惡魔的念頭
然而終究在時間的冶鍊之後
我懂了
懂得台灣男人背後的那一份柔情
懂得教條式的嚴苛規範下那一絲絲的陽光
那是一股隱藏在嚴肅面容下最溫暖的關懷
一種無法言語的滿溢的情懷
這麼多年來從不曾改變過
最無私
最直接
也最堅定的父愛
朝著老爸的夢想前進
朝著陽光昇起的方向前進
這也是我對你的愛!!
不曾改變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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